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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学系列|鸠摩罗什(二):学神养成记

上一篇中,我们主要讲述了鸠摩罗什的家庭成长背景和人生际遇。

今天我们来讨论一下鸠摩罗什作为姚秦三藏法师的辉煌学术道路。

三藏法师–鸠摩罗什

说到三藏法师,我们第一个反应是西游记的唐三藏。

仿佛玄奘不是真名,唐三藏才是真名。

其实不对啊。

我们翻开佛经看译者的时候,“唐三藏法师玄奘奉诏译”

玄奘是真名,唐三藏是指唐朝时期的三藏法师。

三藏不是名字。

三藏法师指的是精通佛教经、律、论的大法师。

普通法师能专精一门就不错了,比如近代超级有名的弘一法师,他出家的时候表示自己业深障重,研究律宗有助于自己打好根基,虽然他名声赫赫在外,但严格意义上是不能算作三藏法师的。

然而这也并不意味着中国历史上只有玄奘这一位三藏法师。

在唐朝之前,就有我们声名赫赫的姚秦三藏法师——鸠摩罗什。

鸠摩罗什
鸠摩罗什

在讲述三藏法师鸠摩罗什的超然学霸泰斗的学术历程前,请大家集体起立鼓掌欢迎!

起立鼓掌算不上是隆重的欢迎仪式了。

在上一篇中,我们提到,每年鸠摩罗什讲法,是诸王伏地,鸠摩罗什踏着他们的身体走上金师子座的。

这是一个人的智慧见地已经超越社会经济文化政治权力等凡俗框架顶端的象征。

文字般若–信雅达

我们现在可以读到流传最广的一批佛经,如《金刚经》、《法华经》、《维摩吉经》等,都是鸠摩罗什翻译的。相传则天女皇曾为《金刚经》写下一首流传至今的开经偈:

“无上甚深微妙法,

百千万劫难遭遇。

我今见闻得受持,

愿解如来真实义。”

罗什的翻译一向被誉为信雅达的典范——“出言成章无所删改,辞喻婉约莫非玄奥。”

张爱玲说,出名要趁早!

但是像鸠摩罗什这种,还在母胎中就被罗汉断言为舍利弗般“智子”的,绝对罕见。

除了地位尊贵,相貌一流之外,更可贵的,是他性情怡然。

《高僧传》中是这么描述的:

为性率达不厉小检”。

什为人神情朗彻傲岸出群。应机领会鲜有伦匹者笃。性仁厚泛爱为心。虚己善诱终日无倦。

人说,学问深时意气平。

罗什的性格坦率豁达,开朗明澈,不注意小节,目测是个风火相,没那么多情绪drama~

为人忠厚仁义,待人友善和蔼,而且心存大爱,能够做到一视同仁,不差别对待。

这一点是很重要的,但也很难做到。

从《金刚经》理解,叫做没有分别心

也即“无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

还可以理解为“一切法无我,得成于忍”。

释迦摩尼佛举出的例子是,他在前世曾做过忍辱仙人,当时遇到一位非常残暴的君主歌利王。这位歌利王割掉了他的双手双脚乃至耳鼻(类似于凌迟处死),佛祖说,即使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他也没有升起任何的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如果他当时心中起了任何分别心,就会有嗔恨。而心中一旦有嗔恨,则被割截的身体无法恢复如初。

罗什少年时期和母亲游化诸国,乞讨为生。他头顶着佛钵行进到沙勒国时,心中忽然起了个疑问的念头:“为什么这个佛钵这么大却感觉这么轻呢?”当即就感到佛钵沉重无比,头顶无法承受,失声下之。母亲问他这是怎么回事,罗什回答说:“儿心有分别故钵有轻重耳。”

是因为我内心起了分别心,所以才忽然之间不能承受佛钵的重量。

在他年龄尚幼时,就已经达到心物相应。这在现在看来是非常不可思议的神通,但对于罗什来说,只是一念之差。

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一个人的修行越是入精微地,上天对他的考验越是细微入里。

少年帝师

罗什七岁出家,从师受经日诵千偈。偈有三十二字,凡三万三千言。诵毗昙既过,师授其义,即自通达,无幽不畅。

九岁时,罗什和母亲渡过辛头河来到罽宾国,遇到大法师盘头达多。这位法师是国王的从弟。学问渊深胸襟海量,“才明博识独步当时,三藏九部莫不该练。从旦至中手写千偈,从中至暮亦诵千偈。名播诸国远近师之。”总而言之,是当时的学术领头人。

无论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善知识都是很难求的,佛说末世众生一定要亲近善知识,所以碰到善知识,我们一定要珍惜。罗什在这里作出了非常好的表率——一见到盘头达多就“崇以师礼”,跟着盘头达多学习杂藏中长二含凡四百万言。盘头达多发现这个徒弟非常的聪明,每每在人前称赞他神俊。于是鸠摩罗什的名声直达罽宾王处。这国王不傻,集中了一批厉害的外道论师一起来辩法论战。这些外道一看这孩子才不过九岁,乳臭未干,都很轻视他,出言不逊。罗什趁机抓住他们言辞中的弱点,一举挫败了他们。这些外道被挫败后都非常折服并且愧惋无言。国王更加敬重罗什,每日供给鹅腊一双粳米面各三斗酥六升,所住寺庙差遣五名大僧十名沙弥营视扫撒。

到了十二岁时,罗什和母亲返回龟兹,诸国争相以高官厚爵聘请罗什,但罗什并不在意这些。

在返还龟兹途中,因为发生了之前所讲的佛钵事件,因而停在了沙勒国一年说法。这年冬天,他开始学习阿毗昙,对于经中的十门修智诸品,虽然没有老师教授,也能通晓其中的奥妙,对于经中的六足诸问也能毫无滞碍的加以领会。总之从学霸到学神,一路披荆斩棘,精进闻法,未逢敌手。

一件事情做到了巅峰,必然已经无法满足罗什成长的速度。

讲经说法之余,罗什开始广涉外道群书。通过围陀含多论的学习,明白了很多文词创作与经义问答的事例。另外又博览四围陀典和五明诸论,罗什对于阴阳五行天文星算之术无不穷究毕竟,对于吉凶的判断十分神妙通达,所作的预言就像符契一样准确。

当时有莎车王子和参军王子兄弟二人,辞去王位一同出家。哥哥字须利耶跋陀,弟弟字须耶利苏摩。苏摩才技绝伦专以大乘佛法普化众生,他的兄长和许多当时的学者都以他为师。罗什也宗奉他,两人交情深厚。苏摩后来给罗什讲解阿耨达经。罗什听到阴、界、十二入等一切实在皆空,皆无差别,非常奇怪,因而问道,这部经还有什么意义?它把一切实在都已经破除了,把之前的说法都推翻了。苏摩回答道:眼睛看到的诸法实在不是真实存在的。罗什既然执著眼睛所能感觉的依据。苏摩便以眼根证成一切无实的道理。于是两人研究考核大小乘,来回往复许多时日。罗什最终明白,所有真理终归是回到一处的,从此专注于大乘教化。他叹道:我从前学习小乘教义,就像一个人不认识黄金,却已黄铜为妙一样。

从此罗什便开始广泛探求大乘要义教旨,跟随苏摩学习中百二论及十二门等。

不久,罗什随母亲来到温宿国,也即龟兹国北方的一个国家。当时这个地方有个外道,很有辩才,名震诸国。他敲响王宫门外大鼓,发下誓言,谁要是论辩能胜我,我将亲自砍下自己的头来答谢他。

这个故事在之后的玄奘西游中也有发生。当时的佛教论辩,是要赌上自己的性命的。

这个问题非常严重。事关后世师道传承,言辞语义不可半点疏漏,普通玩家切莫轻易尝试。

清朝时候,年羹尧在儿子的书房前挂了一幅对联,上联“不敬师尊,天诛地灭”,下联“误人子弟,男盗女娼”。年羹尧军旅出生,说话糙了些,但是意思是对的。现今的师道传承,很需要引以为戒。

罗什用两条义理对他进行驳问,此人当即迷茫无措,伏地叩首表示皈依佛教。由此,罗什的名声遍布葱岭以左,赞誉达于黄河以南。龟兹国王亲自前往温宿,迎请罗什回国讲经。四方远处一切大咖,都十分仰慕,不敢和他抗衡。

有些人戎马一生,武以胜国。但是像罗什这般,兵不血刃,仅凭三寸之舌就得四海皈依的,实在牛!

当时国王的女儿出家为尼,字阿竭耶末帝。博览群经,特别精通禅学义理。说自己已经证得二果果位。听到罗什说法,欢喜雀踊,召集了一次大型集会,请罗什开示方等经的奥义。罗什为其阐说诸法皆空无我阴界假名非实的义理。这时与会众人无不悲感交集,追悔自己明白的太晚了。

这个时候,罗什尚未满二十岁。。

此后,罗什二十岁时在王宫受戒。跟随卑摩罗叉学习十诵律。

过了一段时间,罗什的母亲辞别龟兹国王白纯,前往天竺。

临行前,她对兄长说:“你的国家快要衰败了,我该走了。”

于是前往天竺继续修行,登至三果果位。

而罗什则留在了龟兹国的新寺。后来在寺侧的旧宫中,初次得到放光经,遍开始批读。

这时候,有魔鬼前来,遮蔽掉文牒上的字,只能见到空白的牒片。罗什知道是魔鬼所为。心中立定誓愿,愈加坚固,魔鬼去后,文字显现,罗什照旧研习讽诵。

这时听到空中有声音说道:“汝是智人何用读此。” –你这么聪明的人,读这小书干嘛?

罗什回答说:“汝是小魔宜时速去。我心如地不可转也。”–你个小鬼快走开,我持心坚定,不会动摇。

(老实说,我第一次读到这里的时候,觉得罗什求学精进的路上很勇敢。一个人在废弃阴暗的只剩蜘蛛网的地方得到一本经,还没怎么读就受到魔鬼的恐吓,想想就瘆得慌。但是罗什却能真正做到“心能转物,则同如来”。也无怪乎他能翻译出“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罗什在新寺停留两年,广泛钻研学习大乘经论,深入洞察其中奥秘。

龟兹王为他造了一个金师子座,用大秦锦褥铺垫其上,请罗什等而说法。

罗什说,我不能停留在此处,我的老师还没有闻法,我要去找他。

没过多久,罗什的老师盘头达多来到了龟兹国。

罗什非常高兴,给老师讲解《德女问经》。

他较多的阐明了所谓一切因缘而生的存在本性皆空,实体假有的义理。

因为罗什和师父先前都不相信这个道理,他的师父听了以后对他说你在大乘中见到了哪些异象,因而崇奉之?

罗什说:大乘教义深邃明净,阐明了一切存在本性皆空。小乘教义则偏狭局促,拘泥于名词概念。

师父说:“你说一切皆空,这太可怕了,怎么能舍弃实在而喜爱空无呢?就像昔日有一个狂人,让织布的工匠纺出最细的纱线。这位工匠非常用心的将线织的细若微尘,但是狂人仍然说线太粗。工匠大怒,指着空处对狂人说,这是最细的线。狂人问,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见呢?工匠说,这线尤其细,连我这样的良匠都看不见,更何况是你呢?狂人大喜,重金酬谢工匠。这位工匠从此就用这根本不存在的纱线屡屡获得上等的赏赐。你所说的空法和这个有什么差别?”

罗什于是连连类比来陈述自己的观点。两个人来回往复探讨足有一月之余,盘头达多终于信服。达多感叹道:“师不能达反启其志向,验于今矣。”于是拜罗什为师。

西域诸国都折服于罗什的神俊,每年罗什讲法的时候,西域诸国的国王都长久的跪坐在座位侧旁,让罗什踏着他们的身体登上讲座。由此可见,罗什的受重视程度。

纵观罗什的一生,在三十岁之前,就已经攀至普通常人难以仰望的至高峰。

这是何其的幸运。

然而,一个英雄所必将遭遇的磨难和命运,将在他的后半生徐徐拉开帷幕。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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